疫情与财政｜提高医疗卫生支出，建传染病公共卫生防疫系统
发布时间：2020-02-29 21:18:34
几年前，比尔∙盖茨做了一个演讲。他说曾经以为世界上最可怕的是核武器，现在不这样认为了。“如果有什么东西在未来几十年里可以杀掉上千万人，那更可能是个有高度传染性的病毒，而不是战争。不是导弹，而是微生物。部分理由是因为我们在核威慑上投注了很大的精力和金钱。但是我们在防止疫情的系统上却投资很少。我们还没有准备好预防下一场大疫情的发生”。
今年，传染性超过2003年SARS病毒的新冠病毒使我们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整个国家停摆月余，数千无辜生命消失。如果我们没有从中吸取教训，正如这次我们重复了很多17年前犯过的错误一样，以后再遇到类似问题，我们没有理由对此保持乐观。
本次疫情之所以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主要原因有三：一是信息不及时、不透明；二是太多的病例不能得到及时收治与隔离，使传染得不到及时控制；三是跨地区人员流动没有得到有效控制使疫情蔓延至全国乃至全球，加剧了灾难的严重程度。
此次疫情防控投入与疫情损失目前尚无法估计。投入方面只是从报道中可见：“据财政部消息，截至2月14日，各级财政已安排疫情防控补助资金901.5亿元。值得关注的是，中央财政安排的252.9亿元，已超过2003年非典防治基金的12倍。”这部分资金显然是冰山一角，方舱医院的建立、各地的支援、相关资源的调动以及后续的恢复等算起来可能远远超过这个数字。疫情造成的损失更加难以估计。前面说过，生命的消失是不可承受之痛。不算精神损失与在国际社会造成的负面影响，仅按全国2019年接近100万亿GDP来估计，新冠疫情的直接经济损失应该不会低于2万亿。实际上，除SARS与本次新冠病毒外，近十几年禽流感与甲型H1N1流感病毒等也多次给我们带来重大损失，但没有文献对此进行测算。所以，用精确的数据来讨论疫情防控还为时过早。快速响应机制与区域控制涉及到部门与地区的协调与相关制度的设立，本文不赘述，这里仅针对前面的第二点原因谈谈建立公共卫生防疫系统的建议。
首先，保险的意识是公共卫生防疫系统的目标模式。我们对这个世界的了解非常有限，正如比尔∙盖茨所说，未知的微生物会对人类形成持久的、不定期的、不可预计的威胁。我们要有一套完整的、快速响应且行之有效的应急方案，当灾难不可避免地降临时，我们能够及时启动应急预案，使可能的损失降到最小。我们可以借用建立防洪设施的思路，用保险的模式，以30年一遇、100年一遇的标准，每年投入5000亿甚至更多（具体数据需要从传染病防治方面进行更加专业的测算，并以这次新冠病毒损失为参照。下同），用三五年左右时间投入2万亿在全国分大区建立起完备的相对独立的公共卫生防疫系统，包括有足够床位、完好设备、高标准实验室与解剖手术室的传染病医院与应急网络系统（值得特别指出的是，2003年SARS疫情后，我国各级疾控中心建了一些建筑并投入一些设备，也建立了纵向到底、横向到边的突发直报系统，但这些投入在本次疫情中显然没有发挥作用）。
其次，时刻准备接受疫情的挑战是公共卫生防疫系统的根本职责。这次疫情蔓延的最重要原因是开始制订的确诊标准过高，凡达不到这个确诊标准的病人就不能享受免费医疗。即便如此，还是有确诊的病人无法得到医院的收治。归根结蒂是资金投入不够，保障能力不够。
我们设想公共卫生防疫系统每年用1000亿左右经费维持运行，平时就像防化部队一样加强战时（疫情发生时）训练，把30 年一遇或100年一遇的事情当做正在发生的事情时刻准备，做到防患于未然。这个相对独立的公共卫生防疫系统在训练以外的时间可以军用与民用结合起来，适当增加实战演练机会。显然，这个运行机制是公共保障性的、社会公益性的和准军事化的，完全不能考核收入目标。它的绩效目标是突发能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一旦发生未知的微生物感染，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走一个。在未确定是什么生物、有多少危害、传染性多大等等之前，只要一次性发生五例（具体需要从传染病学角度确定）就可以直接纳入这个独立系统封闭处理，可以在第一时间进行隔离、应收尽收、应治尽治。
第三，我国医疗卫生支出与公共卫生医疗支出占GDP比重始终维持在低水平是造成今天这样的重大灾难的重要原因。我国的GDP总量排名世界第二，但2018年医疗卫生费用总支出占GDP只有4.6%，与排名第一的美国（16.2%）差11.6个百分点，比金砖国家巴西（9%）差4.4个百分点，甚至低于坦桑尼亚（5.1%）、赞比亚（4.8%）、蒙古（4.7%），排名世界第145位。2018年公共医疗卫生经费支出占GDP比例也只有1.7%，占卫生总费用始终只有30%左右，而WHO数据显示欧洲区域政府总体卫生支出占卫生总费用的平均值是76%，世界平均值在61.8%。说明我国公共医疗卫生支出的提高还有很大的空间。
最后，相对独立的公共卫生防疫系统可能会有浪费，但对我们这样的人口大国是非常必要的。尽管我们的国土面积大，但14亿人中有超过94%的人分布在胡焕庸线所示43.8%的东部地区。这里人口流动性大、居住密度大、传染风险高。相对独立的公共卫生防疫系统对未知病毒的传染源尽快隔离处理，可以将潜在的风险化于无形，提升社会的整体公共保障能力。与病毒得不到有效控制而造成的损失相比，这个浪费是值得的，这是为整个社会买的一份保险。
我们要时刻准备着，预防下一场重大疫情的发生。
（作者龚刚敏系浙江财经大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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